邱家宜|波多馬克週記(8):川普反中獲偏愛? 美中對抗格局下「知中派」發揮影響力最重要
邱家宜|卓越新聞獎基金會執行長
有點尷尬的五角大廈⋯⋯
美東時間 5 月 2 日接近中午,美國開始「重啟」(reopen)的第二天,許多在家悶了兩個月的民眾,聚集國家廣場(National Mall)觀賞了一場由 6 架空軍雷鳥(Thunderbirds)與 6 架海軍藍天使(Blue Angels)戰鬥機編隊進行的「飛越」(flyover)。以從地面看來機身極為貼近的三角隊形,機尾噴出白煙橫空畫出壯麗線條,向正站在第一線對抗新冠病毒的美國醫護人員致敬。
在飛越華府前後,戰鬥機群也飛越紐約、費城及亞特蘭大等地區。這個被命名為「美國強大」行動(Operation America Strong)的戰鬥機飛越秀被美國主流媒體冷處理,因為新冠病毒死亡人數,三個月來已超過 70,000 人,比打十幾年越戰死的人還多,確診超過 126 萬。疫情如此嚴峻,就算底氣未傷,此刻高談「美國強大」,不免諷刺。川普在白宮疫情記者會中特別提起此「空中表演」(air shows),讓提議進行「飛越」的五角大廈有點尷尬,強調是飛越致敬不是表演,防疫期間不希望人群聚集。
《紐約時報》對此隻字未提,《華盛頓郵報》則出評論對川普政府搞錯重點表示憤慨。相形之下,台灣媒體因為川普近期表現仇中,有利台灣拓展國際空間,對川普及挺川普的「福斯電視台」多所偏愛,顯示在國家利益考量下必須擁抱川普的微妙心態。隨著美國社會內部矛盾在疫情中持續加劇,以及美國大選年底即將到來,更深入的觀察恐有必要。
在華府近郊喬治城西邊的社區公園裡,可以看到戰鬥機飛越天空。圖:邱家宜攝
未獲重視的防疫劇本
根據《政治家》(Politico)雜誌3月25日刊出的報導,美國國家安全會議(NSC)過去曾向總統提出一份長達 69 頁的「防疫劇本」(Pandemic Playbook),這份名為「對嚴重緊急傳染病與生化事件威脅之早期因應步驟」(Playbook for Early Response to High-Consequence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 Threats and Biological Incidents)的不公開文件,內容包括即時啟動《國防生產法》(Defense Production Act)等幾百條鉅細靡遺的防疫措施,並不斷強調聯邦政府平日就應儲備夠用兩個月的醫療人員防護設備,以及確保對流行病的診斷能力。
但這份該被用在類似新冠病毒流行之緊急狀況的操作守則,顯然在疫情初期未獲重視或執行。「政治家」指出,美國所有的防疫措施幾乎都比該報告提出的期程晚了兩個月,錯失寶貴生命。曾有記者質疑川普上任後凍結國家安全會議防疫相關預算人事,導致美國在疫情中應對失序,他的反應是怒斥記者的提問令人討厭。簡言之,並非美國政府專業不足,問題出在領導者的判斷失準與動作太慢。
美國國家安全會議(NSC)過去曾向總統提出一份長達 69 頁的「防疫劇本」(Pandemic Playbook)。圖:美國總統行政辦公室(Public Domain CC0)
川普總統先升後降的民調
川普的民調在他 3 月開始每天開記者會後呈現上升。國家在危難中,民眾的向心力通常會增強,領導者只要不出大錯,加上頻繁媒體曝光,有利聲望。根據蓋洛普對 1,016 位 18 歲以上美國人做的電話民調,雖然美國民眾對川普處理疫情的支持度,從 3 月中旬的 60% 降到 4 月中旬的 50%(共和黨民眾對川普依舊死忠,但民主黨支持者與中間派的意見變動明顯),不過中間選民對其執行總統職務的整體支持度是今年以來最高(47%)。
蓋洛普 4 月 30 日發表對 1,016 位 18 歲以上美國人做的電話民調。圖:蓋洛普(Fair Use)
但這種「圍繞旗幟的團結」(rally around the flag)在消毒劑言論之後有明顯變化。根據公共宗教研究所 PRRI(Public Religion Research Institute)的調查,4 月 1 日,川普的民眾好感度(Favorable)還創近五年新高(49%)是進行該項調查以來,對川普的好感度首度超越非好感度(Unfavorable)(46%)。
但到了 4 月 30 日,情勢急轉直下,不但好感度降為 43%,非好感度更增加到 54%,短短一個月間,不喜歡川普的美國人比喜歡的多出了 11%。除了數字的差距,川普的最大危機來自於原本最支持他的「白人新教徒」(white Christians)的好感度,在一個月間下降超過 10%。而在 2016 年大選中選情激烈的幾個州,川普的好感度下降更達 15%。
公共宗教研究所 PRRI 4 月 30 日發表對美國總統川普的滿意度調查。圖:PRRI(Fair Use)
如果與其連任競爭對手民主黨的拜登(Joe Biden)比較,根據 CNN 民調,拜登在 4 月 9 日時領先川普 11%。如果考慮 CNN 與川普形同水火,而對其民調採取保留的話,可參考 4 月 28 日「路透社/艾普索斯民調」(Reuters/Ipsos poll)對 1,001 位合格選民所進行的線上調查,川普支持度以 40% 對 44%,小輸少有媒體曝光的拜登 4 個百分點;CBS在 4 月 28 日到 5 月 1 日間進行的民調,拜登領先川普的幅度是 6%。
民調不等於選舉結果,距年底大選還有半年,預測結果言之過早,不過川普政府對新冠疫情的因應,難以與美國世界強權地位匹配確是事實。川普在 2016 年當選總統,是美國民主政治朝向民粹之反菁英風潮的體現,與像福斯電視這樣的新聞媒體助攻的結果。
民粹與民主只有一線之隔,同樣的,民粹與極權也常常比鄰接壤,端看在怎樣的脈絡下發展衍伸。美國的政治菁英與主流媒體對「川普現象」有很多反省,加上新冠病毒威力遠勝民主黨任何政客,病毒並沒有像川普所預期的自動消失,倒是美國的「川普震撼」(Trump bump)開始退潮。
白宮裡真正的中國通
台灣需要真正了解中國的美國盟友。就像因應病毒的「劇本」早已寫就,白宮裡確有真正的中國專家。「五四運動」101 週年當天,在美國維吉尼亞大學用中文發表《一個美國視角下的中國「五四」精神》演講的副國家安全會議顧問博明(Matthew Pottinger)就是其中之一。
此君過去擔任華爾街日報駐中國記者時,在北京的星巴克被中國政府雇用的流氓暴力相向,為防採訪筆記被搶不得不將其沖進馬桶。他在疫情初期就不理會同僚譏嘲戴上口罩,還替白宮工作人員爭取到台灣捐贈的口罩。不論政權如何輪替,只要這種「知中共」者能在美國政府中繼續發揮作用,就對台灣有利。
川普團隊在病毒起源與疫情隱瞞上嚴厲譴責中國,並聯合盟國向中國求償的表態當然對台灣有利,但川普也曾在疫情初期,多次公開讚揚中國防疫做得很好、訊息透明,顯示政策反覆。
如今美中對峙國際戰略格局已成,美國社會在經新冠疫情極度震撼後,防堵中國勢力擴張已非川普陣營專利,而成為年底大選重要議題。預料未來民主、共和兩黨,會競相在與中國對抗上積極作為,爭取選民支持。而川普目前的高調反中、反 WHO,某種程度上會被反對者解讀為其對自身政治責任的甩鍋卸責,反而會抵銷這些主張原本的正當性,這是台灣各方所必須留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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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編:鄭凱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