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2020 假新聞與事實查核工作坊」台北場 No. 2/李怡志X葉乃靜X陳璽尹|新冠肺炎的事實查核──疫情謠言大解析(上)

2020 年 08 月 26 日 | 卓越新聞電子報, 資訊真偽

劉雨婷|特約記者採訪報導

由優質新聞發展協會、台灣事實查核中心、與卓越新聞獎基金會一同舉辦的「2020 事實查核與調查報導工作坊」,7 月 25 日在台北場的第二場講座,由優質新聞發展協會理事長莊豐嘉主持,邀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助理教授李怡志、世新大學資訊傳播系教授葉乃靜、新興科技媒體中心博士後研究員陳璽尹三位講者,向在場聽眾盤點自疫情爆發以來的事實查核成果,並分析不實資訊的樣貌。

李怡志:從查核報告看疫情發展

李怡志秀出一張張統計精美的圖表,逐一向大家講解此次的研究成果。圖:優質新聞發展協會提供

「如果有些謠言你已經知道要花很多時間處理,那發布報告時,就已經沒有回應社會的能力了。」

面對每天推陳出新的大量不實訊息,李怡志認為,若能透過研究分析,找出傳播效力高、但可迅速查核的謠言,即可在日後面對常態性不實訊息攻擊時,能以最即時、有效的方式告訴大眾真相,遏止謠言傳播。因此,他分析了事實查核中心自今年 1 月 23 日到 6 月 2 日、所發布的 212 則新冠肺炎相關查核報告,並在講座開頭點出三項研究結論(欲了解更完整的內容,請參考事實查核中心的〈不實訊息也會「跟風」 從 212 篇 COVID-19 查核報告看謠言怎突變〉)。

李怡志發現,謠言確實會隨疫情發展而變化,這變化包含訊息類型、傳播平台、語言等,並影響了事實查核主觀的處理難度,以及客觀的處理時間。此外,他也發現很多類型的不實訊息具備高度相似的特徵,其高度集中性顯示,這些謠言極可能是被有心人士製造與散布,也顯示資訊戰確實存在。

本圖的縱軸為案例與訊息數量,橫軸是自 1 月 21 日開始算起的周數,顯示疫情謠言與本土疫情起落息息相關。圖:李怡志提供

他首先分析台灣不實訊息,與本土疫情發展的關係。在 1 月 21 日爆出第一起本土感染案例後,不實訊息便開始湧現,但大致維持定量,並未隨著後期境外移入案例增加而有改變。直至四月底處理完海軍磐石艦的染疫者後,謠言才開始減少、不再出現新內容。不過,整體的處理難度並未隨時間增加,從 0 到 1 來計算難度,約莫維持在 0.6 的中等程度。倒是處理一則不實訊息的平均天數,在後期確實有增加,比如三月底時,平均一則需花費十天進行查核。他認為這可能和謠言越做越精美、分析時需更費心有關。

葉乃靜:謠言與社會脈絡息息相關

葉乃靜提到,自己先前多做使用者分析的相關研究,所以此次研究時,十分好奇謠言轉傳者的動機與心理狀態。圖:優質新聞發展協會提供

葉乃靜也分析了謠言與社會脈絡關係,依照台灣疫情嚴重程度將1月~4月分成兩階段,並發現謠言常與重大社會事件相關(欲了解更完整的內容,請參考事實查核中心的〈不實訊息如何蔓延?新冠肺炎不實訊息產生的社會分析〉)。

在 1~2 月、台灣開始爆發疫情的第一階段,葉乃靜指出,由於疫情指揮中心早在前一年 12 月 31 日便已成立,所以首則疫情謠言,是在指揮中心成立隔天、2020 年 1 月 1 日出現,宣稱一架從武漢飛抵台灣的華航班機出現感染案例。此後,1 月 23 日小年夜,武漢宣布封城,出現第一波健康類謠言,但細查可發現,許多抗疫宣導與防治流感的方式雷同。

2 月初一波瘋搶物資事件,讓許多社群小編搶推「按讚分享就送口罩」的活動來增長粉絲,更使得缺貨謠言深植人心。尤其同時段,還發生了 2 月 7 日遊輪鑽石公主號有 61 名感染者確診、政府開始發布疫情細胞簡訊、出現第一位確診者死亡案例等事件,因而開始出現國內有誇張燒屍體情況的謠言,顯示台灣本土疫情緊張。

在 3~4 月、台灣疫情趨緩的第二階段,因為中國疫情漸趨穩定、而歐美卻爆發嚴重疫情,除了迎來第二波健康類謠言,雙方也開始互控對方是病毒起源,國內便順勢流傳與病毒相關,以及歐美政府如何殘酷處理封城的悲慘世界類謠言。

李怡志:解析疫情謠言與查核報告

本圖將不實訊息分類、上色,並按照時間排列,顯示謠言內容隨疫情變化而改變。圖:優質新聞發展協會提供

李怡志也進一步分析,發現民眾面對疫情的心境轉折,可從時間與謠言內容類型的統計圖表中看出,也顯示謠言產製與時間,具有高度集中性。

在疫情爆發初期,以及本土社區感染量增加時,出現大量關於個人防疫與偏方類的不實訊息,顯示民眾第一時間,會想知道如何預防的心理狀態。而後,開始流傳關於病毒起源和威力的不實訊息,顯示人類會想了解來龍去脈的好奇心。

接著,當本土疫情升溫時,人心自然會想譴責政府管控不力,於是出現一波假稱有親友、或親身體驗的台灣疫情慘況謠言,直到當國內疫情獲得控制、換成西方爆發疫情後,人們的八卦心態,才改流傳哪裡在隔離、封城的悲慘世界類型謠言。

而最能反映民眾內心恐慌的、關於疫情後果的不實訊息,他表示,台灣雖遲至 2 月初才出現,但訊息數量卻一直居高不下,直到海軍磐石艦案例解決後的 4 月底,相關謠言才消失。

「科學夾雜陰謀論,是最難處理的不實訊息類型。」

更進一步細究謠言內容類型,李怡志指出,半真半假、常為錯誤推論的科學謠言,查核難度幾乎達到百分之百,需花費較久的時間處理;相較之下,個人防疫與偏方類謠言,較容易查證、花費時間也短,證明難度確實與時間呈現正比。但是,這兩類謠言數量皆不多,最多的是關於封鎖隔離與疫情失控的悲慘世界類型,且因為查證難度較高,也需要較長的處理時間。

而觀察事實查核中心自行定義的標記,他也發現,在謠言識讀難度方面,科學夾雜陰謀論類型產生的錯誤推論,也被認為是最難被辨認的謠言,其次是摻雜片面事實的謠言。反倒是圖片類的謠言較好判讀,因為如今的照片反查技術已十分好用;不過,也因為製造較簡單、又較能吸引人轉發,所以挪用影像類的謠言數量頗多,而後製影像類型的謠言,因為需要耗費人工成本P圖,而較少出現。

分析這麼多不實訊息,李怡志也漸漸看出不同類型的不實訊息,會有不同的呈現手法。比如,悲慘世界類型的謠言常會搭配大量照片,因為人們很難分辨這究竟是挪用過往社會事件的影像,還是現在疫情情況;個人防疫和偏方類型的謠言,則常見經權威人士背書、掛保證的內容,例如中國知名抗疫專家鍾南山,便是最常代言的苦主之一。

本圖以百分比圓餅圖,分別呈現Facebook和Line平台上,不同類型謠言所佔的比例。圖:李怡志提供

至於不實訊息的出處,李怡志指出以 Facebook 和 Line 為主要產地,但兩個平台流傳的謠言各有差別。Facebook 上以悲慘世界類型謠言為主,疫情失控和封城隔離相關共佔了近三成;Line 上則以流傳個人防疫和偏方類謠言為主,共佔了四成。「不知是文本挑平台,還是特別針對平台來傳送不同文本。」但他表示,這兩個平台流傳的謠言,查核難度倒是不大,反倒是 Twitter 和 YouTube,因夾雜外文的不實訊息而較難處理。

李怡志最後也強調,這次研究未能將謠言產生的影響力、和謠言傳播速度考量進來,有些可惜。畢竟,查核中心人力有限,若能將這些因素也分析一番,便可為未來決策該處理哪些謠言提供依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