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群媒體與現代人生活密不可分，每天花數小時在Facebook、Instagram、抖音或LINE的人越來越多。不同於傳統大眾媒體，多數平台沒有收取費用，以用戶的親友、同事、同學或興趣相仿的其他人形成社群連結，用戶可以自行產生內容，隨時隨地在世界產製大量即時的圖文影音。這些平台帶來便捷豐富的正向體驗，卻也造成兒童身心理的健康危機。

關注心理健康的非營利組織HelpGuide指出，社群媒體固然帶來許多正面影響，包含與遠距溝通、認識新朋友與社團、尋求支持、學習知識與獲得有用資訊，可作為表達創造力與自我的一個舞台 [1]。

HelpGuide提醒，其負面影響不可輕忽，研究發現，過度或不當使用可能導致憂鬱、不健康的比較心態、自我貶低、焦慮、孤獨感、自殘甚至輕生。社群媒體被設計成讓使用者上癮，「這就是公司的賺錢之道，無異於賭博、尼古丁、酒精或毒品」，明知過度投入會有害，仍情不自禁繼續沉迷。

起初，社群媒體的設計用於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，但耗費過多時間使用社群媒體，實際上讓人感到更加孤立，並讓心理健康問題惡化。即使多數人只是習慣打開手機看一看，或消磨無聊時光，使用社群媒體就如同任何會上癮的物質一般，接收到按讚、分享或正面反饋時，大腦會釋放多巴胺 [2]，讓人對此無法自拔，不斷反覆查看最新動態。美國心理學會（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）指出，超過半數的青少年報告了對社群媒體的依賴狀況，並導致睡眠時間減少，影響發育、注意力、學習狀況等 [3]。

成人都難以避開科技成癮的影響，對於未成年者更無法避免，社群媒體帶來的危害受到各界關注，疫情關在家中又推高了使用時間。非營利研究組織Common Sense Media調查未成年者「觀看線上影片、打遊戲、用社群平台、瀏覽網頁、發布內容、線上閱讀與其他線上活動」的行為，發現2019年到2021年期間，8歲到12歲的兒童每日螢幕使用時間從4小時44分增加到5小時33分，13歲到18 歲的青少年從7小時22分增加到8小時39分鐘 [4]。

即使社群媒體有用戶須年滿13歲的要求，註冊過程中仍有漏洞。美國莫特兒童醫院調查指出，10歲到12歲的兒童有49%擁有帳號，7歲到9歲的孩童則有32%。其中有六分之一的家長完全沒有限制小孩的使用狀況，不知如何控制（21%）、認為監控太耗費時間（39%）與孩童知道如何避開家長的監控（32%）。家長擔憂孩童透露過多私人資訊（69%）、遇到性侵犯（69%）、看到成人圖片或影片（64%）與無法判斷資訊的正確性（63%） [5]。

這些憂慮並非憑空想像。人道主義組織「國際培幼會」（Plan International）2020年調查橫跨五大洲、15歲到25歲的年輕女性在網路上受到的虐待，包含辱罵或騷擾訊息（59%）、性暴力威脅（39%）、糾纏不清（32%）、種族歧視（29%），直接的身體暴力威脅（21%）等。此外，12歲到18歲間的青少女更容易被騷擾 [6]。

這些騷擾包含被要求提供裸照，被盜用照片、未經同意下載照片、威脅散佈不雅照，對象可能是認識的人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。即使設帳號非公開也無法阻止，而向平台檢舉也不見得有用。

美國家長監控軟體公司「Bark」在2020年發表紀錄片引起關注 [7]。一位37歲的媽媽喬扮成11歲少女在Instagram設立帳號，短短時間收到大量陌生人訊息，傳送私密處照片、暴力威脅、騷擾等不當內容，並要求見面。一些人假裝自己是星探或單純想做朋友，持續聊天後才暴露真正的動機 [8]。

旗下有Facebook、Instagram的Meta於3月20日面臨起訴，持有Meta股票的養老基金與投資基金指控，其董事與高層沒有採取足夠手段阻止平台上的性交易與兒童性剝削，Meta則於隔日反駁該項指控。

《路透社》報導，由於董事會未能提供充分解釋，股東認為：「董事會有意識允許平台存在人口販運行為。 [9]」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也指出，根據流出的內部文件顯示，至少從 2018年開始，Facebook就得知人口販子使用其平台。情況糟糕到2019年Apple一度要下架Facebook [10]。

英國廣播公司BBC報導，Facebook於2019年時，在Messenger 聊天室發現了1200萬張兒童性虐的圖片，儘管結果回報給監管機構，卻在未來幾個月對Messenger加密，使兒童權益促進人士擔憂，聊天室可能成為犯罪溫床 [11]。

不只Meta，幾乎所有社群媒體均對兒童福祉構成嚴重威脅。

《路透社》報導，TikTok執行長周受資在3月23日前往美國國會眾議院聽證會作證時，被兩黨議員質疑平台上誘導兒童飲食失調、非法毒品銷售、性剝削，甚至是鼓勵自殺的問題 [12]。

一些TikTok使用者發表具有危險性的「挑戰」（challenge）影片，其他渴望獲得關注的使用者則模仿，從傷痕、昏迷、點火、偷竊挑戰，到傷害他人的呼老師巴掌，輕則面臨法律起訴或受傷，重則失去生命。

BBC記者普羅克特（Lucy Proctor）分享親身經歷。她在兒子學校的通訊軟體WhatsApp家長群組收到一段影片，由於平常多半是學校的重要訊息，想也沒想就點開了，卻沒料到這是男孩遭受成年人性虐待的影片 [11]。

警方表示，手機持有或寄出影片，就能被視作犯罪行為。有關單位透露，英國有10萬男性經常觀看這類犯罪影片，每個月逮捕400人到500人。由於聊天室加密功能，不當影片可能在用戶間流傳，如南韓的N號房，作案人即是利用這種漏洞在Telegram群組犯案。但若對所有的聊天內容進行監控，又會面臨濫用隱私的問題。

美國加州通過法案，要求平台對18歲以下的用戶進行最高級別的隱私默認設定。美國總統拜登則在2月的國情咨文中，敦促立法禁止科技公司蒐集兒童的數據。

猶他州則成為第一個嚴格限制未成年者使用社群軟體的地區，立法要求18歲以下用戶須經家長同意，並有晚上22時30分至凌晨6時30分之間禁止瀏覽的「網路宵禁」，法案將於2024年3月1日生效。

該法案雖然帶來保護兒童的正面影響，但是卻也有專家提出此舉有限制自由的可能性。BBC報導，智庫「TechFreedom」的言論自由律師柯恩（Ari Cohn）提醒：「很多孩童活在受虐家庭」，該法案會讓他們與外界隔絕 [13]。

即使是看似無傷大雅的舉動，家長也可能成為家中兒童權益受損的加害者之一。許多家長未經小孩同意，替其設置了社群媒體帳號，鉅細靡遺地分享成長的過程，甚至是遭受處罰的照片。然而，一旦發布到網上的資訊或圖片、影片，都有可能被備份下來，難以完全消除，或成為不肖人士的目標。

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分享研究指出，這類家長不將自己視為一種威脅，認為這些紀錄是愛與自豪的展現，未察覺已損害到兒童的自主權，並是一種常見的現象 [14]。

澳洲網站「Raising Children Network」建議家長，避免在公開網站提及孩童姓名，與避免張貼可以識別孩童的圖片、位置及個人資訊，包含生日與學校照片，也不要發表孩童的性格特徵、健康或就醫狀況，或任何孩童可能會不舒服的內容；並提醒在網路發表的一切都可能在未經許可下被濫用 [15]。

參考資料

1. HelpGuide.org – 〈Social Media and Mental Health〉
2. McLean Hospital – 〈The Social Dilemma: Social Media and Your Mental Health〉
3.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– 〈APA chief scientist outlines potential harms, benefits of social media for kids〉
4. Common Sense Media – 〈The Common Sense Census: Media Use by Tweens and Teens, 2021〉
5. C.S. Mott Children’s Hospital National Poll on Children’s Health – 〈Sharing too soon? Children and social media apps〉
6. Plan International – 〈Free to Be Online? Girls’ and young women’s experiences of online harassment〉
7. Bark – 〈Social Media Dangers Exposed by Mom Posing as 11-Year-Old〉（影片）
8. Good Morning America, ABC – 〈I’m 37 and I pose as children online to identify sexual predators. Here’s what parents should know〉
9. REUTERS – 〈Zuckerberg, Meta are sued for failing to address sex trafficking, child exploitation〉
10. CNN BUSINESS – 〈Facebook has known it has a human trafficking problem for years. It still hasn’t fully fixed it〉
11. BBC – 〈‘My search for the boy in a child abuse video’〉
12. REUTERS – 〈TikTok congressional hearing: CEO Shou Zi Chew grilled by US lawmakers〉
13. BBC – 〈Utah is first US state to limit teen social media access〉
14. Global Development Commons, UNICEF – 〈Protecting Children’s Right’s Right to Privacy in the Digital Age: Parents as Trustees of Children’s Rights〉
15. Raising Children Network – 〈Social media benefits and risks: pre-teens and teenagers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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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編：蔡宏杰